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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継科手帳・高峰之上 再无他峰

中国乒乓球男子大满贯选手 张继科 采访整理专用Blog

《乒乓雑誌》2016年6月号 张继科——无人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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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雑誌》2016年6月号 张继科——无人并肩


  朝九晚五的封闭训练,努力是从全国数以千计的专业运动员中选拔出的这数十人最低的要求;要想让自己的名字和奥运名额挂钩,搏命才是最基本的标准。踏上奥运的这块修罗场,没有人想空手而归,而留给张继科的双满贯之路,无人并肩。


灵魂和激情,就像水消失在了水中。

  “死了,就像水消失在了水中。”——《另一次死亡》博尔赫斯

  张继科的话不多,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甚至会觉得他有点“冷”。但作为乒乓球队中总是一只脚迈在风口浪尖上的他来说,输外战、冠军荒这些字眼,仿佛比起已经到手的大满贯和还存在于理想之中的双满贯更容易挑起人们的神经,随着张继科获得仅剩的最后一张里约男单入场券,人们开始把445天之后的17个月时间,称做是“那段时间”。
  在亲身经历了“那段时间”之后,张继科也清楚自己出了问题,“那段时间,老是对不上点。有一段时间训练好了再出去比赛,练多了一去比赛又感觉全无,导致没有把自己调整到一个很好的状态,整个人就显得比较躁,老是在比赛的过程当中出现很多问题。看似每天都在训练,但这种用心的程度,包括能够练进去的感受其实是没有的。”
  大多数的人看不到训练场上的张继科,也看不到他结实黝黑的后背上,一绺绺汗珠滑落时,在场馆灯反射下的光芒。同样不为人知的,是训练基地大门上方的大块头电子挂钟,无声无息每走一刻,对于张继科来说,都成为了一种煎熬。
  “人在训练场上,也在练,也在投入,但是老是感觉‘差一点’。”
  训练场上差的一口气,成为了张继科那段时间里难以突破的藩篱。“继科的球质量高,练得比谁都要猛!”国家队前教练李晓东指导这样评价张继科的训练,但抽离了精气神之后的张继科,迎来的是一种飘忽的状态——“精神集中的时间不够长,集中一段时间就会飘走,自己也想练,也想找到以前比赛的节奏和状态,那段时间自己也挺着急的,真正在球上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还是思想和精力上,包括人在训练场上的状态显得不够。训练质量不够,对抗性不够,往往会出现思想对身体的预判不足。”
  真正让人痛苦的“那段时间”,还是在2015年苏州世乒赛结束之后的时间里,接下来的大大小小比赛中,人们发现比赛场上的藏獒似乎失去了锋芒,失去了对胜利的饥饿感,连同着身体中的灵魂和激情,就像水消失在了水中。

  100天的五场外战失利,也让外界对于张继科的质疑声无数倍地放大,而处在漩涡当中的他,却仍在为输给了自己而焦躁着:“在比赛当中,之前不会出现很多失误,当时就会出现很多莫名其妙的失误,出手感觉很好,但就是打不到。那种感觉难以形容,打着打着人就会显得比较躁,因为输球不是真正投入进去跟对手较量输了。”场上失控的张继科,似乎属于自己的这半张球台都变成了一片泥淖,众目睽睽之下努力想爬出去,但怎么也迈不开腿。
  “人其实都会有失控的状态,就是比赛当中空白,但是人如果在一个比较好的模式当中的时候,控制空白点的时间范围会非常广,能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控制住,但当时那会儿一旦出现跟自己想象不一样的情况,就会很莫名其妙,不想再往台子上打。”
  更让关心张继科的人揪心的,是他在赛场上对拉频频失误之后,左手扶腰的动作和脸上僵硬的表情。虽然乒乓球运动没有直接的身体对抗,但伤病吞噬掉恐惧,并不比自身心魔产生的黑洞逊色,左侧腰骶骨裂,继而发展成双侧,训练量一加上去,对张继科来说,伴随而来的危险就是谁也不知道是在训练场上还是会在比赛场上,不得不要靠着一副担架下场。
  用几经起落来形容张继科从出道到现在的表现并不为过,职业体育令人窒息的魅力,残酷而狰狞,犹如刀口舔蜜。


内心的野兽苏醒了,舔舐伤口,逐渐低吼。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头锁在笼子里的野兽,它好斗、易怒、偏激、伤痕累累、残暴无比。我习惯在比赛时打开笼门,让它出现助我一臂之力,当我的精神力量变得很脆弱的时候,就会招致那只野兽的反噬。它不停地讥笑我、羞辱我、让我不断地为自己的失误痛哭流涕或是怨天尤人。”——《独自上场》李娜

  实现大满贯目标之后,运动员都会有一段迷失期。费德勒的两座大满贯奖杯之间相隔五年;李娜也在自己的自传中对这种游离和迷失的状态颇为理解。同样登上过世界之巅的国乒主教练自然也懂得这种属于运动员的“孤独”,这也正是张继科难以“激活”的原因。眼看着张继科训练和比赛的成绩,刘国梁浓密的眉毛总是自动就打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国乒的竞争不同于其他项目,在这个天才组成的集体中,没有人可以拥有特殊的光环。国乒特色的“直通赛事”,张继科历来都不是状元。但随着2016年世乒赛的临近,直通吉隆坡这场硬仗,成为了身处悬崖边的张继科脚下的最后一块石头。
  凡是和直通相关的国乒赛事,紧张程度直逼三大赛。2014年直通莫斯科国乒三虎PK赛第一轮马琳与王励勤的较量,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当时在宁波北仑球场,所有的国乒队员都位列旁席观赛,唯独张继科拥在自己的主管教练肖战边上。比赛打了55分钟,肖战也几乎一刻不停地给张继科讲了55分钟。那时早已拿到入场券的张继科,一边听肖战讲解,一边眉眼含笑。到了这一次的直通吉隆坡,带着刘国梁所说的“最后一次机会”的张继科,瞬间体会到了14年“马王”大战中那股凝固的空气。
  “第九局的时候,当时发球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包括世锦赛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就是非常想赢。渴望胜利的时候,一些小动作就会不受控制。手抖,我也想让它不抖,但就是控制不住。就是这样一种状态。是对比赛胜利的渴望吧,就是不想输,不像之前的比赛能赢就赢,赢不了就算了,一年来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只有渴望胜利的人,才能够完全明白张继科在结束了和周雨的比赛后的内心独白。
  李娜在送给张继科的那本自传中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头锁在笼子里的野兽,属于张继科的445天里,内心深处伸出的利爪,让他拥有了“藏獒”的称号,随后便一直沉寂。直到走下直通赛场,张继科才再次听到了那头野兽苏醒的声音。
  对于即将出征的团体赛,张继科开始找到自己的位置,“自己也会意识到,就像刘指导说的,我的状态好,整个队伍才会厚实。每个教练员都会想万无一失,越强大越好,当自己静下来的时候,也会想到这个问题。在马龙好的时候,刘指导可能希望我也能并驾齐驱,这样的队伍确实让人比较放心。当时自己状态比较低迷的时候,只有马龙一个人的状态是不错的,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的比赛去检验出其他人的状态,只有马龙在去年的时候是非常优秀的,无论是技术上,还是综合能力,都是最好的状态。所以刘指导希望我跟他越接近越好,竞争得越激烈越好,那段时间也跟我说过这个问题,但听过就忘记了,就像身体的开关没有完全打开,开一半就关上了。”
  在莎阿南市有些破旧昏暗的淡紫色赛场上,人们见到的是一个沉默少言的张继科。走在队尾,默默地跟随者大部队来到场地,在其他队员对攻练得大汗淋漓的时候,静静地在一旁做着只属于自己的腰部恢复训练。但之后的每一次上场,都能看到他愈发明亮的眼睛,一轮又一轮,沉默地战胜对手,内心里透出的求生欲望,都在逐渐低吼。
  随后的科威特公开赛,又一次科龙大战之后登顶,让人感觉那个熟悉的张继科,正在逐渐回归。人们只有当把自己逼到一个极限时,你才会超越自己。虽然因为精力和体力的原因输掉了第二站公开赛,但张继科对“那段时间”也有了新的认识:“当然我也很感谢去年的那种状态,因为你只有在你最不好的时候,在你遇到很多问题的时候,才能绝地反击。都是人嘛,难免会迷失自我,很多东西当自己真正正视的时候就会心无旁骛地干自己想干的事儿,当时就是迷失方向了。我就是那种自己跟自己去说,自己跟自己较劲的人。”


里约的修罗场上,无人并肩。

  “修罗取自佛家语,修罗毕生以战斗为目标,而修罗场即是他们之间的死斗坑。”——《圣传》印度神话。

  “拼啊,张继科!”——这是进入封闭训练这块绿色的场地之后,肖战在张继科耳边天天念叨的话。肖战在国家队执教的训练量之大,让国乒的一些小队员闻“肖”色变。在前不久接受央视采访时,摄像师特别给张继科鞋底的窟窿来了一个长时间的特写。
  “时间真的不够了!”接受央视记者采访的肖战,趸眉咧嘴,“要不是今天采访,我们今天下午要加练的!现在肯定不是四年前,时间都是掰着指头按天算。我们也只尝试精练,在质量上加强一下。”四堂训练课,是张继科集训的标准配置,从肖战的脸上,隐隐现出焦急的情绪。但这似乎并没有传染到打破冠军荒的张继科身上。
  “三个月时间对自己来讲完全足够了,主要看这三个月时间自己怎么规划。”张继科对于时间,有着自己的一套认识。“四年一个周期,不能从14年就开始备战,应该是有一个调整期,到15年左右,到16年开始发力,这是自己的一个备战模式。不像上一个周期,看不见目标的时候你只能埋着头去发力。现在这个状态对自己来讲,90天完全足够了,主要的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怎样真正把这90多天利用起来。”
  冲击奥运这个词现在对于张继科来说,等同于双满贯,这让里约的意义又迥然不同——在通往双满贯的旅程上,没有惺惺相惜的英雄,“肯定是不一样的,因为上一届自己的位置比较高,不像这一届冲击得这么狠,因为这一届肯定比上一届拿冠军要难,卫冕也难。”相比肖指导对于张继科心态的担忧,张继科对于困难的预料颇为坦然。
  在谈到对奥运的把握,张继科的回答又有些出人意料,“有数肯定不敢说有数,因为一有数就不用练了,肯定拿冠军了。可能自己就会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来。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届奥运会了,也可能打完高兴了再打两年,这个都说不准,所以自己没必要想太多。能够把奥运会备战好,因为奥运会确实是自己最想打的一个比赛。”面对镜头,脸颊消瘦不少的张继科声音低沉而笃定。李宁公司为他专门制作的浅绿色训练T恤上,艺术体的“张”字被汗水浸泡后微微翘起了一角。
  内心深处的欲望发出节节生长的声音,相比过去的那个周期,张继科想得很多。“12年当时第一个感受就是刚进奥运村,他们就拿金牌回来,比赛一天就结束了。而乒乓球一天才打一轮,这种煎熬还是非常难受的。但自己每天都有比赛打,感觉还挺好的,最起码不被淘汰。尤其是跟老萨打完了以后回到奥运村就想,明天还有比赛打。”鸵鸟战术般的心境如今不复存在,“12年伦敦没有现在这样一个状态,内心肯定充满这种拿冠军的力量,但是不可能百分之百去拿冠军,可能你实力到了,球到了,一些别的因素导致你拿不了冠军。因为奥运会不是别的一般性质的比赛,很多方面你会想不到。你准备再多方面可能这一个方面没准备到,就会出问题。”
  中国人总是喜欢赢家,在国家队这块地头上,再让人激动的画面,也会被人很快遗忘。冠军和金牌太过熟悉,从零开始也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口号。朝九晚五的封闭训练,努力是从全国数以千计的专业运动员中选拔出的这数十人最低的要求;要想让自己的名字和奥运名额挂钩,搏命才是最基本的标准。
  50天后,队友马龙似乎是最能激发张继科斗志的人。踏上奥运的这块修罗场的每一个中国人,没有谁想空手而归。但就双满贯这个概念而言,在路上奔跑的,却只有他一个人。无人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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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 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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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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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球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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